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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 章（第2页）

想到这个层面上，余听梵心底生出几分后悔，且听他半天没甚言语，不由更加担忧，思之又思，还是试探性地开口：“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……不如我陪先生去？多少还可以帮衬上一些。”

陶璟蓦地将目光转向她，忽然笑了。

“好啊。”

没想到他就这样干脆地答应，余听梵愣了一下，“后日是清明，先生既然这样说，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那日要用的器物？”

“不必。”陶璟答得迅速，“旁的我本也就准备得差不多了，无需你再操心，到时候你随我去就行。”

余听梵连声应下，见没有旁的事了，随意行了个礼打算回去时，清雅的声音却在背后再次响起。

“阿梵。”

他唤得那样温柔，若非日光照进来，在窗户纸上留下一片摇曳的竹影，在她眼前晃得厉害，余听梵几乎都要以为，那还是她昨夜梦里的声音。

“能得此允，不胜感激。”

清明当日晴空万里，并未如许多先辈的诗中所云，是那催断人魂的落雨时。

天还蒙蒙亮时，余听梵便先行动身，去早市上买了些黄菊花，然后才回了陶府，候在门口，等着和陶璟一起。

陶璟出来的时候，就见少女垂眸，目光落在怀中的黄菊花上，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，连他走近了都没发觉。

她在想什么呢？

是也想起了故去的亲人么？

陶璟忽然意识到，除去她最初为在府中留下向他哀求的只言片语，对于她的过去，她的身世，她的家庭，他所知竟都是那样的单薄。

她就那样轻飘飘地来到他身边，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，也有可能就会这样轻飘飘地离去，若是到了那时，他甚至都不知该上哪寻她去。

她是哪里人士？

家又住在何方？

陶璟不禁闭上双目，心中默默以圣贤语劝诫自己。

他人之事，未经其允，切莫轻询。

彼若有私，尤当谨言。

君子之交，以礼相待，不越俎代庖，不妄探人隐。

他忍下了想要询问她的心思，一路行至她身旁，温声道了一句。

“走罢。”

余听梵这才恍然醒神，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，又离他远远地，在靠近窗边的地方坐下。

马车开始缓缓行进，为打发时间，余听梵拉开帘幕，从车牖向外望过去。

时值四月，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着的油菜花，轻风拂过，摇曳起一片金色的浪海，明明是乱世，眼前所见却让她心中生出了几分安宁之感。

思及从前在现世的日子，她也曾在同样的时节，看过同样的风景，只是彼时她年岁尚小，玩心甚重，因此物在她家乡属实为常见之物，所以并未放在心上。

没想到一别经年过后，在异地他乡，竟还能再见此景，莫名的，她眼眶中都生出几分热意。

“在想什么？”

一声询问打破了车内的静谧，余听梵蓦然回头，就见陶璟注视着她，外头的日光照亮了他大半边面庞，也给他整个人的眉眼都捎去了一份暖意。

这一刻，面前端坐的，好似并非是世人口中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君子，而是寻常人家中皆会有的，不算太熟但和蔼可亲的长辈，轻轻问一句自家小辈最近可还安好。

余听梵定下心神。

“只是……看着这些油菜花，有些许思乡罢了。”

见她意有所指，陶璟也朝外瞥了一眼，不动声色地顺势问下去。

“……那，你的家人可是还在那边？你想回去看看吗？”

余听梵思虑一瞬，就摆出先前就已经想好的说辞，云淡风轻地回答他。

“回去？先生，如今是乱世，而我的亲人们，早在先前逃亡的路上，皆已经都去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