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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第 79 章（第4页）

正因为如此，他才不能让武松离开。

高铭环顾四周，怅然道：“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，晁盖夺了王伦寨主位置，而如今我孙小五又坐在了这里。”

武松觉得孙小五话里有话，冷声道：“我都要走了，这山寨怎么样和我再没关系，再者，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，你年纪虽轻，却是个真好汉，哪怕你动了招安念头，我都不怪你，我不会学晁盖杀人夺取山泊。我武松不是那样人。”

况且，他们不远处那么多人看着呢，这大片山头都是孙小五人，他武松杀了孙小五也做不成寨主。

高铭叹道：“我知道，武都头情深义重，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，所以才活得格外痛苦，不是么？”

武松不瞅孙小五眼睛，只看别处，“我一个人逍遥快活，你这话不对！我出去找个山头，仍旧喝酒吃肉。”

高铭摇头，“我不是说离开兄弟们你不快活，其实这快活不快活只在自己心里，如果心里压着石头，喝多少酒也快活不了。”

武松沉默不说话。

高铭就长长一叹，“我身上也有人命官司，了解我底细人都清楚，我药死了我做算账伙计布庄掌柜，背着人命逃亡，但是我心里其实一点负担都没有。因为我觉得那厮活该，他欺负我。他死在我手上，我却一次都梦到过他。甚至有种感觉，如果他敢再出现，我还会杀掉他。我觉得你能理解。”

武松抬眸盯着孙小五，是，他理解，就像他杀掉嫂子和西门庆，他没有一点后悔，如果再一次选择，他还会那么做。

高铭话锋一转，“但是，虽然一次没有梦到这个掌柜，却常常梦到当天在屋内另一人，是他小孙子，我药翻掌柜，我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这个小孩子给闷死了。如果让我再来一次，我可能会放过这个孩子。”

武松拳头攥紧，咯吱作响。

“这梁山内虽然大家兄弟相称，但其实杀人不眨眼人有很多，比如李逵，我就不信他心里有石头，而你不一样，你是负重前行。”

在张都监家滥杀无辜，自此之后，武松性格都变了，变得冷酷多疑，甚至有点自暴自弃。除了被张都监两面三刀刺激到之外，相信也有对玉兰等人愧疚吧。

他杀完人之后，在墙上留下打虎武松三个字，不知道有没有缅怀他最高光时刻意味。

打虎之后，他是整个阳谷县人人称颂英雄，杀了西门庆之后是为兄报仇好汉，而张都监灭门案之后，他只是一个通缉犯，一个强盗。

武松眼神阴鸷看向高铭，“你把话说清楚。”

高铭只是平静道：“有机会，我想赎罪，心里那块石头太重了，我想卸下来，你呢？”

武松身体一凛，恕罪？他还有机会赎罪么？

“如果能够招安，大家就都是官军了，什么建功立业，那说得太大了，我不喜欢，但是如果能够哪怕除去一个敌人，救一个无辜百姓，都能稍微减轻一点心里负罪感。”

到这个时候，高铭终于明确讲出了“负罪感”三个字。

这三个字像一把利刃刺进了武松心中，没错，就是负罪感！

当初在张都监府内，他杀红了眼，等到回过神来，已经是满地尸首，但是冷静下来，他何尝没有后悔。当初杀西门庆，他只取他一个人性命，对他家眷一个都没有伤害，是什么时候，他变成了这样子，不管是死有余辜，还是无辜不相干人，全死在了他刀下。

他武二自诩为顶天立地英雄，最后只能沦为一个滥杀无辜强盗。

以前喝酒是因为高兴，现在喝酒是因为忧愁，甚至有时候，要借助酒，他才能睡得着。

就是因为那三个字：负罪感。

高铭继续轻声劝道：“与其另外找个山头，继续做山大王虚度一生，不如趁着年轻，做些什么。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，侠之大者，为国为民。而不是只图自己一世快活。最重要是，重新找个山头喝闷酒，真会快乐吗？”

武松不言语，两腮肌肉绷紧，看得出来，他在咬齿。

高铭道：“我之前听过你事迹，谁没走过弯路？人生还很长，你好好考虑一下吧。我觉得招安是一次无与伦比机会，上阵杀敌，为百姓谋福祉，重新做回一个真正人，一个真正英雄!”

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。

武松这人特别在意别人对他看法，就连孙二娘和张青那种人只要对他纳头便拜，他都引为挚交。

他人生高光时刻就是景阳冈打死老虎，被百姓夸赞，之后沦为了强盗，听到只有谩骂。

劝他招安之后可以赎罪，能重新做回英雄，绝对有吸引力。

武松默然，果然良久之后，起身道：“……我会认真想想。”将盘缠推回高铭跟前，“我既然不走了，这些东西就不需要了。”